去年四月去泰國,知道外出要在裸露的皮膚上涂防曬霜,否則,一天就被曬紅曬黑。臨回國前,買了泰國產(chǎn)的防曬霜。
今年六月又去了,到了南部的普吉島,這是著名的旅游勝地,位于印度洋的安達曼海,屬熱帶。導游反復提醒大家,外出一定要抹防曬霜!去年買的防曬霜派上了用場。
其實,我內(nèi)心是抗拒防曬霜的,不僅防曬霜,護膚品我都不用,連冬天也不用,那種油膩膩的東西抹在皮膚上,總覺得不舒服,這并非我皮膚有什么過人之處,只是習慣而已。
古詩曰,鋤禾日當午,汗滴禾下土;足蒸暑土氣,背灼炎天光……幾千年來,人們在烈日下勞作,哪有什么防曬霜?幾十年來,不管是在炎炎烈日下勞作、運動,還是曠野行走、海濱度假,防曬我僅憑一頂草帽。那時,最講究的年輕女性,也不過是再加墨鏡和寬松的長袖衣衫。國人用防曬霜,還是近些年的事。
往事記憶猶新。兒時在游泳池游泳,一個暑期下來,皮膚曬得黝黑,秋冬季又慢慢恢復。我也見過皮膚發(fā)紅、起泡的成人,他只是在太陽下的泳池里呆了一小時。
插隊務農(nóng),沐雨櫛風。盛夏,太陽炙烤大地,熱浪蒸騰的田壟一望無邊,要趁著烈日把雜草除掉,一中午就能將其曬死曬干。我和農(nóng)民一樣,戴著草帽,雙臂、頸部暴露在陽光下,一干就是幾個小時,衣服能擰出水。
麥收后交售公糧,一律挑擔。陽光毒辣,人人渾身濕透,怕衣服被扁擔磨破、汗水浸漬,男子都脫掉上衣,光膀子挑擔,汗水在換肩時起到潤滑作用。幾十名黝黑、精瘦的男子排成長溜,快步通過阡陌,沉重的笆斗壓彎了扁擔,趁著呼吸和節(jié)奏,一步一煽。我也在其中,和大家一樣,挑擔、赤膊、流汗、黝黑。曬傷的皮膚會慢慢褪去薄薄一層死皮,但無明顯痛感。冬季回滬,開春返鄉(xiāng),老鄉(xiāng)見到說:“小趙捂白了”。不過,沒多久大家又差不多了。
招工進輪窯廠。夏日是生產(chǎn)旺季,越是晴天,越要加班加點。頂著烈日,把潮濕、沉重的磚坯整齊地碼放在坯場上,再蓋上頂蓋以防雨,借助太陽熱能和流動的氣流使磚坯干燥,然后入窯焙燒。我戴著草帽,穿著勞動布工作服,奔走于車間與坯場之間,一天下來,衣服濕透,掛起來吹干,第二天再穿,沒幾天肩背處就泛出白花花的鹽漬。那時,根本不在乎皮膚的黑白。
三年前,在埃及的紅海海濱,我見到成群結(jié)隊的俄國人在沙灘上、泳池邊曬太陽,翻來覆去,把皮膚曬成小麥色。在???、三亞,在芭提雅、普吉島,都能見到他們的身影。我一直弄不懂,為何他們?nèi)绱讼矚g曬太陽?去年到俄羅斯才明白。地處高緯度,莫斯科、圣彼得堡等地冬季漫長,全年只有五分之一的日子能見到太陽,他們對陽光的渴望是我們難以感受的。俄國人大多屬斯拉夫民族,白種人,把看似病態(tài)的白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,是傳統(tǒng),也是時尚,因為這表明:既有錢,又有閑。
中國人歷來喜歡白皮膚,有“一白遮百丑”之說,女性不僅抹防曬霜,還用草帽、墨鏡、長袖衣衫、五彩絲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。其實,這不光是審美取向,深層的原因是根深蒂固的傳統(tǒng)認知:皮膚黑,是戶外出力流汗的體力勞動者,收入低;皮膚白,是辦公室里的管理者、腦力勞動者,收入高。
皮膚是身體面積最大的器官,保護皮膚相當重要,是對生命的敬畏,也是醫(yī)學科普的結(jié)果。以前囿于認識和條件,忽視防曬是錯誤的,但如今過度保護也無必要。太陽沒變,可社會變了,觀念也要變,膚白不等于健康,紅潤、有彈性才是健康的皮膚。中國人皮膚中的色素較多,對紫外線有較好的防護作用,皮膚比歐美人“經(jīng)老”,年過半百的歐美女性皮膚已粗糙、松弛、皺紋縱橫,而中國大媽皮膚仍細膩、緊致、光滑。所以,無需羨慕歐美人皮膚白,應該是他們羨慕我們。